第八十六章 野人山的落脚点
    “他可能还会有一个落脚点。”在临港大楼的二十五层办公室，刘宇西对李浩然说道。
    这是刘宇西出院以后第一次跟李浩然见面。非常的正式，完全没有了风格宾馆里的柔情和蜜意，甚至比之前的关系更加生硬僵冷。
    工作不谈感情，感情不挟带工作。不谈办公室恋情。这是李浩然的原则。一直想要坚持的原则。但他真的能坚持吗？
    这个问题好像有点复杂。所以，复杂的问题通常都是难以解决的，至少是短时间内解决不了的。解决不了，那就暂时搁置，用时间换空间吧。
    李浩然努力把注意力放到工作上。找到华少冲。这是案子关键中的关键。
    对待华少冲，李浩然不可能对待普通的嫌疑人一样，直接向记者向社会发布通告，说华少冲是嫌疑人，需要大家的帮助，多多检举揭发等等之类的做法。那不科学，更不明智。那是因为华少冲的身份。华少冲的家庭背景足够强大，强大令警方也忌惮万分。没有足够的证据，他们不可能对华少冲采取任何措施。
    尤其是华少冲现在失踪了，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    刘宇西好像知道华少冲去哪。野人山。那是一座接近于原始森林的大山，绵延几百里，纵横山壑间。没有联系方式，没有交通工具，所以只要进入野人山，就相当于消失。
    刘宇西继续说道：“他曾经跟我说过，进山之前，他一定会在山里的一个房子里住上两天，一来是休息，二来也是补充物资。”
    “你知道那栋房子在什么地方吗？”李浩然摊开手里的地图，问道。
    那是一张野人山的地图，上面标注着各种数字。从地图上来看，整座野人山好像没有一条路。根本没路。这是国家级的森林，早在八十年代末就被国家保护了起来，就是为了修复生态。坊间传说野人山里到现在还有野人居住，充斥着各种奇闻怪谈，所以，野人山对于一个驴友来说，是一个神秘而刺激的旅程。
    刘宇西摇了摇头。“因为我对野人山没兴趣，所以我根本就没问房子在哪里。”
    说了等于没说。李浩然有些失望。
    “但我可以找找看。既然他在野人山有落脚点，就一定会有人知道落脚点在哪。”
    “怎么找？”
    “问问他的朋友？”
    “你不是说他是一个独行侠，一向没什么朋友吗？”
    “或者问问他的家人？”刘宇西试探性地问道。
    “你能接触到他的家人？”李浩然反问。这件事连问的机会也没有。像他们两个这样级别的警察，又怎么可能接触到青苹果市一号家庭呢？
    刘宇西低头想了想，摇了摇头，又点了点头。“我不知道他有什么朋友，但我知道他经常去一家户外旅行的店。他的各种装备物资，都是那家店里购买的。或许，我们可以从那家店里打听到一点什么。”
    “嗯。”李浩然应了一声。事情总算有了一点眉目。华少冲离开青苹果市没有多少时间，如果运气够好，说不定他们还可以在那栋房子一起“绿蚁新醅酒，红泥小火炉”。
    “可是……”刘宇西好像还有些犹豫。她的脸色还是有些惨白，刚刚从医院出来，身体似乎还没完全恢复。
    “可是什么？”李浩然看出了刘宇西的犹豫，问道。
    “可是，我们真的断定华少冲就是嫌疑人？”刘宇西终于问出了她的问题。
    “差不多了。”李浩然卷起地图。
    “我们确定风格宾馆的炸弹就是华少冲放置的？”
    李浩然看了一眼刘宇西，很诚实地说道：“不确定。”
    “那我们又凭什么一定要找到华少冲？”
    “陈果果的手机是谁扔的？”李浩然反问。
    “华少冲。”刘宇西回答。发现这条证据的也正是刘宇西。当时，刘宇西在视频监控里看到华少冲，也看到华少冲手里拿着手机，扔到前塘河里。警方也组织了警力进行打捞，打捞上来的手机就是陈果果的。可惜的是手机的资料全部删除，而且损毁严重，无法修复。
    “那陈果果是谁杀害的？”
    “理论上，拿着陈果果手机的人，就是杀害陈果果的凶手。”
    “那问题不是很清楚了吗？”
    “可，可，可华少冲会不会对我下手？”刘宇西抿了抿嘴，有些小声地问道。不太自信，没有把握。
    事后查明，宾馆里的炸弹并不是遥控的，也不是定时的。凶手就在距宾馆一定的距离开枪射击，引爆王大顺手里的炸弹，再引发大火。这也就是说，凶手知道谁在宾馆里。这就是刘宇西对之前判断产生怀疑的原因。
    但谁也没有把握，一个口口声声说爱你的人会不会突然之间下狠手。有时候，就算睡在枕边陪伴十几年的人，也会悄然下毒手，而理由只是因为生活中发生了不起眼的一次口角。
    李浩然叹了一口气，“你应该知道凶手具有反社会人格的全部特征，这种人最危险的地方就在于，平常与人接触待物就好像正常人一样，并没有什么特别。但一旦出现病症之后，就会翻脸不认人，毫无感情可言，而且……”
    “而且什么？”
    “而且我们在风格宾馆对面的大楼里，我们还发现了屎壳郎。一只又壮又大、黑得发亮的屎壳郎。”李浩然指了指桌面上的一只透明的塑料盒子。盒子里面装着一只屎壳郎，也是又壮又大，黑得发亮，活蹦乱跳，试图从盒子里爬出来。这是李浩然从人才公园现场捡回来的。
    “可是屎壳郎杀手的目标，几乎都是不干净的人，而我们……”
    “我们也成为了目标，这也就意味着我们也是不干净的人，是吗？”李浩然笑道。
    刘宇西点点头。
    “可别忘了，不干净的人就在我们房间隔壁，他是我们保护的目标。如果他想杀死我们保护的目标，一定得先杀死我们。”
    逻辑好像是这么一个逻辑，事实也好像是这么一个事实。杀手和警察，始终是一对矛盾。不可调和，不可化解。
    “但我还是接受不了华少冲想要杀我的理由。”
    “是，”李浩然给刘宇西递过一杯温水，“我明白，华少冲看上去并不像一个坏人，而坏人也不会在脑门上写着‘我是坏人’几个字。所以，我们想要确定他是不是我们想象中的屎壳郎杀手，那么我们一定找到他，让他自己说说是不是坏人，对不对？”
    刘宇西抿着嘴，没有作声。
    李浩然又很贴心打开一个药盒，递到刘宇西眼前，“现在，你是不是可以把这药吞服以后，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，好吗？”
    刘宇西接过药盒，“那你呢？”
    李浩然拍了拍刘宇西的手背，温柔地说道：“我得找一下陆初，毕竟他是我们的军事顾问，我们已经吃了一次大亏了，我不想再有人死在华少……呃，死在屎壳郎杀手的手下。”
    “我也要去。”刘宇西说道。
    “不，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。”李浩然说道，“你得帮我找到那个落脚点，越快越好。”